有刺在心(2 / 3)
寂得一点声音也听不见,沉郁嗅见出了什么事的诡异气氛。
“蕙姐……?”她坐在床上抬起头问了一声,语气依然是柔柔的,却没有得到回应。
看了眼病友在床头迭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和其他杂物,这是个即便病了也极讲究体面整洁的女人,整洁得刻意、整洁得过分、整洁得有强烈的仪式感。
沉郁忽而极不安地从垫高的枕头里坐起来,她浑身好像触电又好像在一齐作痛,没有犹豫,按动床头的电铃,而后小跑到盥洗室外的塑胶防滑毯上,隔着磨砂的毛玻璃敲了敲门:“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依然没有应答,还算克制敲击遂变成愈来愈急切的拍门,她的手红了,盥洗室磨砂玻璃挂钩悬着的挂历也被打得噼啪作响,粗劣拼接在一起的香车美女和高楼大厦右下角的几行小字跟着纸张和流苏一样飞来飞去:宜婚丧宜嫁娶,忌上梁忌出行。
护士小袁携着钥匙串来开门时,沉郁几乎要哭了,一双手死命地抓着门把,将盥洗室的门摇得咣咣响:
“求求你,快一点,x她……”
沉郁旋即意识到自己的错乱。改口就是封口,封口就是捂住脸,投身从未走出的意图绞死自己的漩涡。
因为小x确切就是这样死的。
小x死于割腕。毫无征兆的自杀,盥洗室反锁的门,一封永远寄不到收件人手里的、困守了小x一生的变态的自我安慰的精神破灭的情书。从救护车到医院,再从抢救室到黑色白花纹的殡仪车,亲朋稀疏的吊唁厅,最后言笑晏晏道“我其实不在意师母说我什么”的小x变成一只在沉郁手里发凉的刻着“斯人宛在”的骨灰盒。一切宛如走马灯般在她面前上演。
看热闹的病友或干脆别的人,乌漆麻黑地在病房门口拄了一大堆却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像梗着脖子的一群乌鸦。
一个人当众失态的模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景,话断断续续哭也断断续续,总能提供给观众一些自我脑补的空间,教男人骗了来捉奸或者是被男人捉奸云云;而当画面的主角是这样美丽的女人,效果自然就更爆炸了。
观众都是顶温柔的,并不期许真的见血或是别的什么刺激画面,惟愿看她掉几下眼泪,便值回挤进里叁层外叁层攒动人堆的代价;认识江蕙的人最先走,不认识的则多等了一会儿故事的男主人公,最后自然也就全散了。
……
“护士说你低血糖问题有点严重,以后不要起身太快,否则太容易像今天这样晕倒了。”沉郁在翻书,哗地一声,书页翩飞时,好像侧目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
“沉小姐哭过了?”她背对沉郁,盯着窗户里的倒影问。
“嗯?我想只是用眼过度。”沉郁用掌根蹭了蹭眼睛。
“噢,那应该是这样。”她很柔顺地下了台阶。她很擅长。
江蕙想,女儿今晚是不会来了。
她心里有讲不出的失落,而后是多年熟稔的自责:这样不反倒轻松一些?天天盼望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跑东跑西,是再自私不过的事。雨这样大、这样重,不知道云舒会不会淋湿头发,回到家又会不会感冒,“书少有一天看完的道理,早一点休息吧。”
她早是个半死的人。动弹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衰朽的零件都在咯咯直响地抵抗。讲真的:她已实在没理由再多贪心一份交情,如此也省得今后让人家体会自己品尝过两叁次的伤心,可对于沉郁的恩情,也没有不言谢的理由。
“今天的事,要谢谢你,小沉。”她的肩膀沉下去,依稀间脑海里回放起盥洗室门外哭腔中一个陌生的人名,欲言又止,止而未绝,“如果……因为我牵扯到了你什么难过的事,我很抱歉。”
“我说过了不用道歉。”沉郁的手指掐着书,脸色很白,“我还是关灯吧,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然而一连到半夜也没有人睡着。雨珠在病房蓝色玻璃窗上汇集成一道道冰凉寂寞的水痕,于江蕙的眼睛里倒映出城市夜晚时明时灭流淌的霓虹,极冷极艳地替她虽然浑身发疼,却勉强还活着这一点出面辩护。
她不能断定沉郁为什么接连在床上翻了好几回身,呼吸迟迟不匀净:“不舒服吗,小沉?”
“还好,我没事。”
“我以为你是疼的。”
“叫护士?”黑暗中邻床传来衣服布料和被套摩擦的声音。
“不。不用。”她一改从前跟一句风凉话排遣伤痛的习惯,把剩下的半句“来也没什么大用”咽了下去。
沉默久得像在准备一杯送服苦口心事的温水。
“我以为你……因为我那句话要想不开。”沉郁讲。
江蕙抽动痛胸口笑一笑:“妹妹,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人哪有这样轻易就寻死的?”
“你听见我说的那个朋友,”沉郁顿了顿,“她就是在这么一个,天气差不多的时候走了。她被别人玩弄了感情。你能想象吗?我就算亲身经历再回想,也随时都觉得那只是个梦。就是在同一天中午,我们还一起吃了午饭,聊完她最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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