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变与不变(13 / 16)
,当然也没少借书翻书。那个观主别的不多,就是藏书多。而且那个籍籍无名的中年道士,光是林林总总的读书心得,就将近百万字,崔东山看这些更多。那个观主也没有敝帚自珍,而是乐于有人翻阅,关键这个负笈游学的外乡少年,是个出手阔绰的大香客,对于观主来说,自己的白云观,总算不至于揭不开锅了。
崔东山告辞离去的那天清晨,一个好不容易过了几天神仙日子的小道童,是真心舍不得他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得小道童的观主师父都有点心酸了,自己这个师父当得是多不称职?
崔东山已经快走了半天了,小道童还在那边哀怨呢,拎着扫帚打扫道观满地落叶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然后就有七八辆牛车浩浩荡荡来到白云观外,说是送书来了。牛车之上装满了诸子百家的各色书籍,一箱子一箱子往小道观里边搬运。这一幕,看得形容消瘦的中年观主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不过当从最后一辆牛车上边拿下一块匾额的时候,观主喊来欢天喜地的小道童,一起小心翼翼抬去了书房。匾额上书两字——“斋心”。
离开青鸾国京城后,琉璃仙翁担任一辆马车的车夫,崔东山坐在一旁,稚童则在车厢里边打盹。
琉璃仙翁轻声问道:“仙师,那个白云观的观主,又非修道之人,为何对他如此刮目相看?”
崔东山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就那么挥动着两只雪白袖子,说道:“他啊,与我前后两位先生,都是一种人。太平盛世,并不彰显,一到乱世,那就是……”
琉璃仙翁静待下文,可是久久没有后续。
等到琉璃仙翁已经放弃答案的时候,崔东山笑道:“最好的夫子。”
崔东山停下双手,缓缓道:“寻常教书匠,可以让好学生的学问更好,稍好的先生,好学生也教,坏学生也管,愿意劝人改错向善。至于天底下最好的夫子,都是愿意对世间无教不知之大恶,寄予最大的耐心和善意。这种人,他们人走在哪里,学塾和书声其实就在那里了,有人觉得吵,无所谓,有人听得进,便是好。”
崔东山微笑道:“所以他们都不是什么飘摇世道的修补匠,而是世间人心的源头清泉,流水往下走,经过人人脚边,故而不高,谁都可以低头弯腰,掬水而饮。”
崔东山猛然起身,高高举起手臂,如手持酒杯,白衣少年这一刻,振衣而立,神采飞扬:“人间多有肥甘凝腻物,人人向往,自然无错,理当如此,可口渴之时便有水喝,凭君自取,岂不快哉,岂不幸哉?!”
琉璃仙翁小心翼翼驾驶马车。
唉。崔大仙师尽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话。
结果琉璃仙翁后脑勺挨了一脚,崔东山骂道:“他娘的,你就没一句马屁话,没点掌声?!”
琉璃仙翁吓了一大跳,赶紧开始打腹稿,酝酿措辞。只是这溜须拍马的言语,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啊,何况被崔大仙师这么一吓,琉璃仙翁绞尽脑汁也没琢磨出半句合适的好话。
好在身后那人已经说道:“算了,反正你这辈子都没福气去落魄山。”
随后琉璃仙翁便轻松了几分。因为马车周边,一只只折纸而成的青色鸟雀宛如活物,萦绕飞旋。不是一般中五境修士重金购买的黄玺符纸,而是材质色泽如雨过天晴的清白符,据说是道家宗门宝诰的专用符纸,极为珍稀昂贵。
琉璃仙翁也算符箓一脉的半个行家了,所以还知道天底下最玄妙的符纸,是一种蕴藉圣人真意的青色符纸,但没有确切的名字。
只是这些宝诰清白符,被随手拿来折纸做鸟雀,崔大仙师,真的合适吗?你老人家送我几张当传家宝也好啊。琉璃仙翁心中哀叹不已。
这一路颠簸,其实琉璃仙翁真没落着半点实惠,只希望将来哪天,崔大仙师觉得自己好歹没有功劳,也有一份做牛做马的苦劳吧。只是一想到做牛做马,琉璃仙翁便心情稍好了几分。车厢里边那个小痴呆,那才是真正的做牛做马。
崔东山突然说道:“绕路,不去柳家的狮子园了,去见一个可怜人。”
随后琉璃仙翁按照崔东山给出的路线,平稳驾车,缓缓南下。
青鸾国这一路,关于柳氏狮子园的传闻不少。
士林领袖的柳氏家主,晚节不保,身败名裂,从原本好似一国文胆存在的清流大家,沦为了文妖一般的腌臜货色,诗词文章被贬低得一文不值不去说,还有更多的脏水当头浇下,避无可避,拥有青鸾国四大私家园林之一的书香门第,顿时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市井坊间的大小书肆,还有许多刊印粗劣的艳情小本,流传朝野上下。因此当次子柳清山游历归来,在狮子园举办婚宴,迎娶一个籍籍无名的外乡女子时,柳老侍郎没有见到一个世交好友。
至于“大义灭亲”的长子柳清风,早早被柳氏族谱除名,如今官也当得不大,据说是当了个主政漕运疏导的佐官,相较于以前的县令,官是升了,但是没有人觉得这种人在最重名望清誉的青鸾国可以走到多高的位置,说不定哪天就连那一身官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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