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4)
杨妮儿这才反应过来这条毛巾的用处,她茫然地用毛巾揉乱自己的头发,后视镜反射出她的样子,眼神空洞,不知所措,头发被自己揉得乱七八糟,衣服因为潮湿而贴在胸口,她打着寒颤,嘴唇苍白。
车子平稳地在夜色里行驶,连老天都同她作对,杨妮儿上车后没多久,雨便渐渐停止。
大雨洗刷后的天空,黑得发蓝,繁星好似棋盘,那是九十年代的天空,还没有弥漫不散的雾霾,和时时处处的高楼大厦。
汽车进入文华路,低矮逼仄的平房由远及近,逼入眼帘,土黄色的外墙面,巴掌大小的窗户,许多房子,甚至建造在马路下方,汽车的轮胎从房子的屋顶旁驶过,将卷起的尘沙送入屋顶下方的透气小窗,杨妮儿目送那一间间房屋远离,又迎来一排排灰褐色筒子楼。
筒子楼的下方,搭建了许许多多的水泥板,已经这么晚,还有人在那些水泥板上做晚饭,水是从远处的水井打来,一桶水洗许多蔬菜,煤球炉就暴露在空气中,没遮没挡,任着风和残雨随时将炉火熄灭。
杨妮儿便在这样的场景中慢慢缓下情绪,她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你瞧,谁的生活都不容易,杨妮儿,没事的,你才二十四岁,多吃点苦,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车子渐渐驶入闹市,杨妮儿已经很平静,陈拓问她有没有吃过饭,她说还没有,她怕他邀她一块儿共进晚餐,急忙接上下句,她说室友还在宿舍里等她一起,不过几秒钟后,她就发现自己简直幼稚到令人发指。
陈拓将车子停在路边,那还是九八年的西宁,马路上四个轮子的小汽车很少,路边也没设置什么停车带,陈拓很随意地找了块儿空地停下来,杨妮儿愣了愣,自觉地想去开车门下车。
手还没碰到车门,车锁便“啪嗒”一声落下,声音清脆到杨妮儿抖了抖,她不说话,在后视镜里同陈拓对视,她缩着瞳仁,无声地问他想做什么。
陈拓笑了笑,又去摸烟,可惜只掏出一只空烟盒,杨妮儿从怀里摸出半包香烟,无声地递过去。
陈拓抽出一根点燃,烟被潮湿的衣服沁湿,有些哑,泛着潮气,在密闭的空间里丝丝缕缕地挣扎着冒出一些白烟,杨妮儿打了个喷嚏,很快又打了另外一个,嘴唇从方才的苍白转为青紫,陈拓朝后看了眼,脱下外套,同样无声地递给她。
杨妮儿不敢接,两只手按在身体两侧,她组织了会儿语言,尽量得体地询问。
“陈总,我想下车了,这儿离我住得学校很近,我走回去就好。”
陈拓不作声,只看着窗外迷离的夜,街灯零落,雨打浮萍,许久之后,他才开口。
“杨妮儿,陈建民或许不懂你,但是我懂。”
杨妮儿咬着唇,并不说话。
陈拓将那件外套甩到她身上,用命令的语气,“穿上,如果你明天还打算去拓展实业上班。”
杨妮儿手忙脚乱将那件衣服囫囵套在身上,陈拓比她高半个头,衣服有些大,整个手背被遮挡,饶是这样,她终归还是感觉到温度渐渐回暖,控制不住地抖动慢慢停止。
脑子渐渐能转动,杨妮儿发现,陈拓或许真的不是在随口胡诌,他一句话便切中杨妮儿要害,她有些迷茫,睁着雾茫茫的一双眼睛,无措地看向前面那个主宰她命运的男人。
陈拓却似乎放松了神经,他靠在椅背上,将潮湿的香烟放在鼻子下方,一点点嗅闻,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他问她,“想不想跟着我做事?”
杨妮儿立时警铃大作,过去多少次,但凡有人抛出这样的鱼饵,她欢喜雀跃地咬住鱼钩,之后便被甩到干旱的陆地上,在那里蹦跶许久,张着嘴垂死挣扎,付出几乎一切代价。
她便渐渐乖觉,渐渐明白那只鱼饵后面藏着的利器,她书没读过多少,但是独自一个人摸爬滚打太久,吃过太多亏。
杨妮儿不作声,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雨重新落了下来,因为入了夜,雨借风势,整片的雨幕在车灯的白色亮光下从天而降。
陈拓终于开口,“杨妮儿,做个交易,我在陈建民那里,有一张三百万的借条,你去帮我偷回来,我就让你跟着我做事,如果偷不回来,那么对不起,我当初因为三百万的人情留你,陈建民逼我还钱,钱还了,我留你也自然无用了。”
家族中的异类(七)
一条路走到这里,再回头绝无可能,杨妮儿安慰自己,多一次或是少一次,又有什么区别,可内心控制不住的恶心和反胃,无论如何都无法抑制,她捂着腹部,脸色发白,陈拓毫无怜香惜玉的感觉,他重新发动车子,几分钟之后,将杨妮儿扔在技校门口。
学校已经开学,门口还有些晚归的学生,杨妮儿饥肠辘辘,头发散乱,疲惫邋遢的好像从哪里逃难而来,她想起那个八人间的宿舍,一时有些头疼,她这般模样进去,怕是又要遭一顿议论。
身上冷得厉害,两个膝盖更是冰冷彻骨,杨妮儿想洗一个热水澡,更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喝一碗热粥,她在技校门口踌躇徘徊,终是下定决心,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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