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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06 人不如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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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一阵哭声响起,是前方一个男孩将手上的鸡蛋糕落在地上,被雨水浸湿,因而对着身旁的母亲哭闹。

这场小骚动将杨子容拉回现实。他忽然能动了,转过身去,饮料也不买了,只想立刻逃回车上。一声呼唤却跟在他后面。

「杨子容!」

听到这名字他身子一震。已经好久没人喊他这个名字了。

他又往前跨了两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停下,却是无论如何无法回头。雨一直落在他的帽上、肩膀上,发出搭搭的声响;突然间声音移到头顶去了,眼前一暗,一叶靛青色的伞面出现在他上方。

「你明明见到我了,干嘛不理我?」钟月喘着气问,声音离他好近好近。

他强迫自己回头。她正高举着伞撑在两人中间;这张脸庞和记忆中几乎没什么变,双瞳翦水,两道卧蚕使眼眸显得更深遂;只是那眼神已脱了当年的稚气,是这几年在江湖上打滚的洗礼──或是蹂躪。淡淡的妆容,素雅中带着静謐,唇边一抹清浅的笑意马上能将他拉回五年以前──不,是更早以前,那时他和白鸿砚甚至都还是高中生……

「因为,」他涩然一笑,「见到你就够了。」

她微一怔,「什么?」

「没什么,」杨子容自顾往前走,「你不必替我撑伞,我要走了。」

「你把话说清楚,」钟月急急跟上,「你怎么会在这里?刚那句什么意思──杨子容!」

她又大喊一声,这次带着些微怒气。

杨子容驻了足。听到她这样叫他,他再也无法忍耐,借淌在脸上的雨水掩盖婆娑的泪眼。

钟月站在他身边,仍举着伞,面带疑问地侧头看他。杨子容见她手臂已撑得微微颤抖,便叹一声,将伞接了过来,与她并肩前行。

「臭虫说你调来台北。我就想来看看你,如此而已。」他连偽装成巧遇都省了,直截了当地这么承认,无视那五年馀的鸿沟。

「鸿砚哥哥?他还跟你报告我的行踪?」而他竟还会专程来看她,令她吃惊不已。

「不是的,他就只是稍微提起。是我追问他你住的地方。」

「所以你就跑来?你……不怕白跑一趟?」

「我不知道。」

一阵沉默。雨还是稀哩哗啦的,替他们粉饰尷尬。

「你……好吗?」半晌,钟月才怯怯然开口。

「不好,」杨子容答得毫不犹豫,「但……会渐渐好的。」

「愿意跟我说吗?」

他迟疑了,「你不会想听的。」

「你肯说,我就听。」她说。

「……我欠了很多债,正在跑路。」于是他说,「你住哪里?我陪你走回去。」

「欠债?跑路?这怎么回事?」这一来她更加难以置信,「就在前面路口左转。」

「说来话长,」他又叹息,护着她拐过街角,彷彿他们这样同行一直是那么自然的事;在伞中挨着,就无畏风雨,两人在一起就是另一个世界。

「先说说你吧,怎么会调来台北了?」杨子容换了话锋。

「地方跑腻了,想换换路线……结果还是回到当初认识你的地方。」钟月低声说。

「这样很好,记者做了一段时间,也要学学不同路线。何况,这也是你当初一直想要的,不是吗?」

「那你现在都在做什么?怎么会弄到要跑路?有……有女朋友吗?」没两句她又忍不住好奇,「鸿砚哥哥从没对我说你过得怎样了。」

「那是因为没什么好提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杨子容苦笑,「其实……我结婚了。」

钟月一愕,「结婚怎么不是好事?那……那……真是恭喜你。」

此话一出他喉头又是一哽,差点想丢下她转身跑走。

说话之间已来到钟月住处楼下。她说:「我住的地方到啦,伞你拿回去吧,我还有。」

「那就谢谢了,」杨子容说,「我会拿来还你的。我……还能见你吗?」他没能来得及阻止自己就说了出口。

钟月原想说不还她也无所谓;抬眼却见到他清如水的眼睛,里头像是有千言万语,瀲灩着要流泻出来。她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一触,砌了多年的围篱在顷刻间溃散。

「好……我的电话没换过。如果你还有我号码的话。」她说。

杨子容微微一笑,就当是说了再见,转身缓缓走了。雨在他背后凄凄下着,有人目送他一路远去。

过两天杨子容就送伞过来了,两人顺道去吃了晚饭。席间他娓娓道来,这五年多的种种毫无隐瞒,包括他其实一直透过白鸿砚得知她的近况;就连自己为了资金而交换的婚姻也坦言不讳。

「当年,我说要沉淀是真的,」杨子容语调平缓,却有压抑的愁苦,「只是你刚去彰化报到不久,我阿姨就发病;我陪她治疗、住院,折腾了大半年。后来她走了,我又立即接手她那个网路公司……经过这一连串,我再也没能回去找你。」以这句话做了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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