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晨钟暮鼓无炊烟(10 / 16)
蹈虚空之舟却寂然不动的圣贤,就像凡夫俗子在山巅,看着脚下山河,终究一样目力有穷尽,也会看不真切画面。不过若是运转掌观山河的远古神通,便是市井某个男子身上的玉佩铭文,某个女子满头青丝中夹杂着的一根白发,也能够尽收眼底。
只是纵有这般神通,看了人间千年复千年,也终究有看乏了的那一天。
更何况他们职责所在,是要监察那些飞升境大修士,以及一众上五境修士的修道之地,以免修道之人,术法无忌,祸害人间。
那些身在洞天福地当中的大修士,若是离开了小天地,便如一盏盏格外瞩目的灯火亮起,自然就要被坐镇天幕的圣贤立即留心,死死盯住。若有违例失礼之事,圣贤就要出手阻拦。若是一切循规蹈矩,便无须圣贤们现身。
当时与李柳有过几句言语的儒家圣贤,最后笑言他所谓的散心,便是每隔十年,就去瞧瞧某国某州某郡县立在一处村头的乡约碑文,看一看经过十年的风吹日晒、雨雪冲刷,那块石碑上有了哪些人间世人无所谓的细微变化。
李柳无言以对。
圣贤寂寞,人间不知。
约莫一个时辰后,神游万里的李柳收起思绪,笑着转头望去。
有人撑船而回,是有些凄惨的陈平安。
李二坐在小舟上,说道:“这口气必须先撑着,总得熬到那些武运到达狮子峰才行,不然你就没法子做成那件事了。”
陈平安点点头。
李二问道:“真不后悔?李柳兴许知道一些古怪法子,留得住一段时间。”
陈平安摇头道:“不了。撼山拳是北俱芦洲顾祐前辈所创,游历途中,前辈又教了我三拳,最后前辈哪怕身死离世,依旧想要将武运馈赠于我。所以不后悔。”
李二不再言语。
一舟两人到了渡口,李柳微笑道:“恭喜陈先生,武学修道两破镜。”
陈平安咧嘴一笑,先前刻意压着真气与灵气,因这一小动作,立即就破了功,重新变得满脸血污起来。
陈平安走过洞府门口的那道山水禁制,轻轻握拳,仰头望去。晴空万里的狮子峰上,一片金色云海蓦然凝聚,然后天降甘霖,丝丝缕缕,缓缓而落,极其缓慢。
陈平安轻声道:“初一,十五。”
两把飞剑一掠而出,一闪而逝,悬停在陈平安身前高处,如两级台阶。一袭青衫背仙剑,开始登高飞奔,踩着两把飞剑台阶,步步登天。
在距离那金色云海与武运甘霖数十丈之处,陈平安猛然停步,一身拳意汹涌流转,如神灵在天,以云蒸大泽式向高处出拳。
一拳过后,那武运云海与甘霖皆被打退,轰然散落在北俱芦洲。
精疲力竭的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弯腰喘气,有些视线模糊,仍是转头望向南方,轻声笑道:“顾前辈,当初不敢与你说,我家乡竹楼有人说我们这撼山拳尽是些土腥味,不怎样,也就拳意根本还算凑合。我方才这一拳,便是他传我的。顾前辈请放心,当年我便不服气,等我这次回到家乡,一定要与他掰扯掰扯,如今是金身境了,怎么都能多挨两拳,可以多说两句。”
狮子峰山主黄采,站在开山老祖李柳身边,轻声笑道:“陈先生这一拳下去,狮子峰算是彻底出名了。”
李柳难得在黄采面前有个笑脸,道:“黄采,你不用刻意喊他陈先生,自己别扭,陈先生听见了也别扭。”
黄采知晓自己师父的脾气,点了点头。
有一世,李柳随手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孩子,让他随便磕了三个头,便算是收为唯一的嫡传弟子,后来师徒两人,就在狮子峰开山立派。李柳兵解离世后,当时刚刚成为年轻金丹境地仙的黄采便挑起了大梁,狮子峰在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屹立不倒,当年那个瘦如竹竿、脑袋挺大、瞅着挺有意思的孩子,最终也成为北俱芦洲著名的强大元婴。
李二突然说道:“他身上四件法袍,除了最里面那件还算好,其余三件,不太吃得住拳,破损得有些厉害。”
还好,陈平安在撑船返回渡口之前,脱掉了那些已成累赘的法袍,尤其是最外面的那件彩雀府法袍,不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登高出拳。很快,半座北俱芦洲都要听说狮子峰出了个喜欢穿娘们衣裳的纯粹武夫。
陈平安这一拳打散金色云海,将一份浓重武运留在北俱芦洲。先前李二得知陈平安的决定后,没有刻意与陈平安多说一些内幕,没必要,说了反而弄巧成拙,兴许会让陈平安出拳多出一丝拳意杂质。他只说心生感应的那一小撮北俱芦洲武道之巅的九境、十境武夫,都会感到几分快意,无论这些宗师自身性情如何,武德高低,都要对今日狮子峰山巅的这个年轻人,生出几分敬重,一洲之地的大小武庙,都会对此人心怀感恩。不说别人,只说与狮子峰黄采熟悉的儒家圣人周密,便要高看陈平安一眼,觉得对自己的脾气。
李柳想起先前陈平安的花哨穿着,忍着笑,柔声道:“我会帮着陈先生修补法袍。”
李二
↑返回顶部↑